题图为由教书先生题写匾额的歙县许村大观亭

耘田农夫：先生的名称，由来已久，使用普遍。先生一词，义项较多。一是先出生之人，《诗·大雅·生民》：“诞弥厥月，先生如达。”二是父兄，《论语·为政》：“有酒食，先生馔。”三是年长有学问的人，《孟子·告子下》：“先生将何之？”四是老师，《礼·曲礼》注：“先生，老人教学者。”五是文人自称，《史记·三代世青》：“张夫子问褚夫子曰。”六是妻称丈夫，《烈女传》：“妾恐先生之不保命也。”

废豕：农夫也引经据典了。

耘田农夫：汉代就称诸葛亮为孔明先生，说明先生称呼由来已久。许国为万历小皇帝上课时，万历小皇帝都称许国为许先生，后来许国外放到南京为官，万历非常想念，就问首辅申时行：“许先生安在？”申时行心领神会，就把许国调回北京。但是徽州农村，名人不多，见识不广，称先生者就不多，特别是称自家丈夫为先生，人家都要笑话。因为偶们农村称丈夫是叫老公的，称妻子叫老妪或偶家女的。而对于先生，则十分恭敬，因为是有学问的人，尊敬先生就是尊敬知识。

方氏后人：那究竟哪些人能称为先生呢？

耘田农夫：偶村只有四种人称得上先生，一是教书先生，二是风水先生，三是看病先生，四是算命先生。

深山樵夫：这样啊，俺们洗耳恭听。

耘田农夫：教书先生就是当今的老师，但过去不叫老师，而称先生。科举时，只要考取秀才，就可以扔掉（徽州话叫挥塌）粪桶，不当农民了。考举人、进士又考不上，就到乡间当先生，开馆授徒。也有举人当先生的，但不是在乡间，而是在书院。偶们徽州虽然有一些书院，但著名的书院不多。什么叫作著名呢？就是类似今日的歙县中学（一中），高考录取率非常高。徽州没有，就要到外地去念书，宣城宛陵寺云集了一批著名学者，真正的先生，好多学子到那里深造，一个个都考上了进士。但偶们农村人没有这个福气，有个秀才来当先生就不错了。这些秀才也是有真才实学的，教出来的学生非同一般，所以受到偶们农民的尊敬，见面都称他们为先生。家里蚕豆豌豆熟了，都要叫小鬼蒂端一碗送给先生，过年过节，还要请先生来家喝杯酒。

徽州乡村私塾

山党人：徽州深山区，山坞小村里请不起秀才，只能找些老童生，束修也有限，日子过的很是苦巴巴的，有时干净苞芦糊都吃不着，也要做些孔乙己的有辱斯文的事，留给读不起书的人说。农村中也有许多戳薄教书先生的小段子。冬天农闲时，没书读的农民们围在火炉边就要开始说教书先生的笑话了。

耘田农夫：其实教书先生里有许多大才子，但他们闲云野鹤，性格也不适合当官，又不会经商，选择教书为业。教书是高尚的，除了村中公共塾院请先生外，家塾也请知名先生教授子弟。明嘉靖年间，浙江邵康山老先生在许村的西溪开馆，为大观亭写下匾额。许国入仕前，也在多处开馆授徒，歙县木石里的村名就是他改的。明代董其昌由许国介绍，给休宁富商程爵当塾师，后来程爵儿子和董其昌一齐中了进士。可见过去农村的先生多么厉害。

文博轩：日文里的“先生”还保留古意，就是老师。

耘田农夫：再说风水先生，风水先生没有教书先生那么多，但也受人尊敬。农村里是离不开风水先生的。有的地方称为地理先生，一回事，都是看风水的。

山党人：这个如今还有的。

耘田农夫：农村人可以离开教书先生，因为大多数人不念书，与教书先生无关了。但谁也离不开地理先生，因为地理先生看风水，一是看阳宅，就是造屋时，要请风水先生看过，是否宜居住，朝向有没有问题，需要作何改进。例如你这个大门是朝南的，但是南方正好有一块石塌对准这个位置，不宜。但也不必紧张，因为只要门歪一点，就不正对了，所以你看农村好念屋的门有点怪，都是风水先生指点的。当然，你可以不做屋，与风水先生无关，但你不能不死，你活到一百八九十岁，终归要死，农村人不避忌死，因为五福临门，五福里有一福就是死，当然要死得好才算福。所以风水先生要看阴宅，同样要看方向。还要看此地是否滑坡，是否浸水，是否干燥，都是有讲究的。风水先生在吃饭家伙就是罗盘，吴鲁衡那里有卖的。忘记讲了，教书先生的吃饭家伙，就是一把戒尺，打屁股，打手板。书那是主家买的，吩咐主家买什么书，十个学生买十一本，多一本就是先生的，不用自己备吃饭家伙，只要戒尺就可以了。

风水先生使用罗盘勘定方位

方氏后人：说了两个先生了。

耘田农夫：嗯，今朝先说到这里，先歇歇。

【主持人语】 耘田农夫号称农夫，其实也是个先生，可以称之为说鳖先生。俺们等着农夫先生接着说看病先生和算命先生。

（原载《徽州社会科学》“徽州说鳖”栏目2014年第12期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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