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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辈子我做女的

  • 发布时间:2023-05-10 14:56:27


下辈子我做女的

      

     余好古一心想退休。他有两个愿望:其一花甲之庆时办个个人画展,其二退休后好好学学烹饪,自己去厨房上岗,叫老太婆柳叶下岗,他觉得这些年太亏待了柳叶了。


    

  六十年代初,余好古从省美术学院毕业,被分配到市群艺馆。(那时叫文化馆)馆里有个内部刊物《瀫水文艺》,他的主要工作是为文学作品配插图。由于三年自然灾害,《瀫水文艺》停刊,他也被下放到一个镇子的小学当美术教师。 



这所学校座落在江边,空气鲜美,风光宜人,倒也合了余好古的意趣。他房间的窗口对着瀫江,临窗远眺,江流绵远,白帆点点;俯瞰溪岸,柳林笼烟,渔舟隐约。仅管山川妙景,画图难足,他还是将这眼前之景一一入了自己的画稿。


  时间一长,他发现那柳丝迷蒙中露出一角小舟,小舟头上常常坐着一位姑娘。有时在补网,有时在梳头,有时在剖鱼,有时在浣衣,有时还在托腮遐想。他有了创作灵感,画了一幅《烟柳渔舟图》挂在卧室的墙上。余好古窗下有条小径,那姑娘常常赤了脚,拎了鱼篮从这里经过,去镇子上卖鱼。于是这画被她看见了,于是他窗口常常出现了一张笑脸似桃花,于是他也痴痴望着那根麻花儿辫在腰间摆动。



  有一天,余好古病了,发烧躺了一天,傍晚时分,忽听有人敲窗,他勉强起身去开窗门,那姑娘双手捧着一只砂锅,眼睛深情地望着他。他接过来,姑娘没说话就走了,麻花儿辫在余好古眼前晃动。他掀开锅盖,只见一只黑黑的甲鱼伏着,清淡的汤散发着葱花和姜末的香气。他喝下了汤,精神立即就抖擞起来。 



  这甲鱼汤并不好喝,喝了就吐不出,溶到血液里去了。他们便结了婚。这姑娘叫柳叶,比他大一天。一直来,他们好象不是夫妻,柳叶是姐,他是弟;抑或是母亲和儿子的关系。余好古吃鲜菜,柳叶搅残汤,余好古吃镬心饭,柳叶吃锅巴,余好古吃稠的,柳叶喝稀的,余好古画画到深夜,柳叶就织毛衣或者纳鞋底坐陪着,有时炖几颗红枣,有时煮一碗面条,点心做好就去睡了,只是对他说:“点心在锅里。”声音很轻柔很平淡。柳叶家是捕鱼的,鱼当然要卖钱,但不管怎么样,每年冬季柳叶都要给好古炖一只甲鱼汤,冬天的甲鱼难抓,冬天的甲鱼是顶补的。 


,余好古又被调回群艺馆工作,


 他仍然搞插图。柳叶也被安排在群艺馆做临时工,烧茶搞卫生。


  女人总有几个私房钱,柳叶也有,是出嫁时娘给的300元,利滚利,到现在已是一千多了。余好古开画展钱不够,她就都拿出来了。余好古很感动,眼眶也湿了。 



  余好古抓紧整理画稿,他发现自己这些年的画作,笔是老辣了可失却了天真,还不如在小镇上画的作品充满灵气和激情。他仿佛明白过来,这些年画插图把自己的画风框死了。他不由留恋起那个小镇,他花了好几天功夫将那幅《烟柳渔舟图》放大重画,还题了旧作重画的款识。 


  画展是开起来了,却并不闹猛。没有领导剪彩,没有同道捧场。一对老夫妻就这般冷冷清清地守了五天,没有一个人来定购。余好古原来的一句戏言“面包会有的,甲鱼汤会有的”成了泡影。 


  最后一天,前呼后拥地来了一群人,为首的一位胖乎乎的,白发齐肩,象是巴尔扎克,不同的是戴了一付昂贵的金丝眼镜,便有十二分的艺术范儿,与这个穿中山装,剃短平头,淡眉慈目的余好古一比更显光彩照人。那胖子看了一周,久久站在《烟柳渔舟图》前,啧啧称赞,随后向从人道:“拿纸笔来。”接着他挥笔题了八个大字:“大器晚成,横空出世。”随后紧紧握着余好古的手道:“好古,三十多年了,不认识了?我就是寒山呀!” 


 “你就是韩作山?”余好古讶然了。


   

  原来这著名画家、省美院教授寒山先生就是余好古的老同学,他们都是美院的高材生。当年韩作山留校,余好古分配瀫州,这命运真是天壤之别了。


        有名家一锤定音,余好古的画顿时身价百倍,寒山走后,不到一小时画幅抢购一空。 


  有位大款要以高价买那幅《烟柳渔舟图》,此时柳叶来了,是来帮忙收拾画卷的,她见状拦上前去道:“不卖!好古,咱再穷也不卖这幅。”说完一阵目眩,竟晕倒在地…… 



  化验结果出来了,是胃癌,而且到了晚期,余好古一夜间头发全白了,连胡子眉毛也白了一半。他装作若无其事,但一出病房,泪水便止不住。 


        盐在哪里?味精在哪里?米放多少?水放多少?面对柴米油盐,余好古才感到生活的不易。在他的回忆中,好象柳叶从未生过病,他感叹极了:这个世界不能没有女人啊! 


  柳叶决意要出院,说自己没有病,是累的,息些日子就会好。她想看床前那幅《烟柳渔舟图》余好古拗不过,只好把她接回去。 



  余好古买了一只野生甲鱼,甲鱼是可以治癌的。他杀不来,手指被甲鱼咬了一口,只得直接放到锅里去煮。煮好就端到床头,用汤匙一勺一勺地喂柳叶。她确是不行了,喂一点吐一点,余好古掏出手绢递过去,妻“呕”地一声,用手绢捂住嘴,待喘过气来,只见手绢上尽是血,象艳丽的梅花。余好古哭了,柳叶却不哭,竟用干瘦的手抹去他的泪,摸摸他下巴的白胡茬,道:“好古,我晓得自己的病,我很快就要走了。你也不要浪费钱。你自己保重,你不会料理生活,到时候找个老伴……”余好古忙去捂她的嘴:“你不要想得那么多,你会好起来的。”



        “不!不会好了。我多么希望能再和你呆上10年、20年、30年。假如有来世,我们仍然做夫妻好吗?” 


  余好古抿嘴点点头:“好的,好的,下辈子我们仍然做夫妻。不过,我要做女的。” 



  柳叶这才真哭了,忙扭过头去,可是两颗清泪已经滴在余好古的手背上。她忙去抚抹他的手,道:“还是我做女的。我乐意。”说完拢了拢鬓发又道:“好古,把灯关了,把窗帘拉开。今天是十五,我想看看月亮儿。” 


  余好古关了灯又拉开了窗帘。月光象瀑布一般泻进来,恰好照在那幅《烟柳渔舟图》上,清冷而神秘。柳叶嘘了口气,道:“好古,把我扶竖些,我想靠在你的怀里。”余好古照她的意思做了。柳叶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依偎在他的怀抱里。余好古拨弄着他花白的头发,就像当年拨弄她那麻花儿辫一样。 


        柳叶睡着了。圆月明晃晃的。





【赏析】

  这是一篇讲述动人爱情故事的好作品,宛如一首带有悲剧意味的抒情诗。体现在渔家姑娘柳叶身上的真情,既滋润了画家余好古的心灵,更丰富了他的创作源泉。那副《烟柳渔舟图》是全文的焦点,它是现实生活赐予画家的厚礼,亦是两人真诚爱情的结晶。作品最后写身患不治之症的柳叶,靠在丈夫的怀里,要求把灯关了。时当十五,“月光便像瀑布一般泻进来,恰好照在那副《烟柳渔舟图》上。”全文因此而弥漫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凄清美,令人久久难以释怀。


-----(陆建华)

文:孔繁强

摄影:鞋子

编辑:丑小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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