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几天,外地的好友到我所在的小城办事,提出要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。我感到有些为难,对于舌尖上的文化我是一个地道的“文盲”,对于这个小城的美味我更是知之甚少。为了不负好友信任,我绞尽脑汁搜索关于特色美食的印象,于是,浸透着浓浓乡情的黄河刀鱼的美味首先充盈了我的大脑。
我明明知道,由于前几年黄河出现断流,黄河刀鱼现在已经很少见到,却怎么也抵挡不住记忆中皮酥肉嫩、两面金黄的煎黄河刀鱼的诱惑。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一家酒店点了黄河刀鱼,没有想到的是,还真有这道菜。一向不善言辞的我,竟然在席间滔滔不绝地向朋友介绍起我与黄河刀鱼的渊源,我眉飞色舞的样子,自己都觉得有些夸张。
餐桌上的黄河刀鱼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美味,却打开了我对黄河刀鱼记忆的闸门。
农历的三月中旬左右,黄河刀鱼开始成群结队从大海游进黄河口,然后逆流而上,开始每年一次的洄游旅程。我们老家把黄河刀鱼叫做“倒鱼”,这或许与其“”的习性有关吧。那个时候总是好奇,黄河刀鱼为什么要耗费那么大的力气游向上游呢?后来,村里的老人告诉我,黄河刀鱼从大海游进黄河里,为的是游到几百里外的湖里去产卵,孵化出的小鱼再顺水而下进入大海。老人们还告诉我,刚从海里游到黄河里的黄河刀鱼体力消耗比较少,在黄河垦利段的黄河刀鱼肉质肥嫩,鱼刺细软,是最好吃的。
农历三月中旬前后也是农村“刷机”(传统的纺织老粗布过程中的一个环节,就是将经线上浆捋顺)的最好时节。如果听说谁家“刷机”,住在一个胡同道里的大娘婶子们都会前来帮忙,一直要忙到下午,所以中午是要管饭的。
那年我们家“刷机”,因为家里穷,根本拿不出什么好吃的,于是,母亲让我到大队渔业社的船上去买黄河刀鱼,招待帮忙“刷机”的大娘婶子们。我欣然领命,我知道只有这个机会才能吃到黄河刀鱼,解解馋。
当年我七岁,拿着母亲给的钱,蹦蹦跳跳地出了家门,翻过黄河大坝,沿着河滩麦子地里的小道,甩开双臂向黄河边跑着,无暇顾及被惊飞的小鸟和从身边突然窜出的野兔,恐怕把买鱼的钱弄丢了。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河边,手里攥着的钱已经是湿漉漉的,把钱交给渔业社的人后,一颗悬着的才放了下来。
渔业社的船上并没有现成的黄河刀鱼可以出售。因为黄河刀鱼离开水就死,在当时条件下无法储藏,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现捕捞现售卖。另外,黄河刀鱼喜欢结伴而行,会形成鱼汛,有经验的渔民看准时机撒网,往往一网就收获颇丰,渔民从不担心无鱼可捞。
渔民从船头拿过一顶草帽扣在我的脑袋上,嘱咐我在河边等着,然后说笑着跳上了渔船,在双桨 “吱呀、吱呀”的伴奏下,渔船慢慢划向水流较缓的地方抛锚。之所以选择流速慢的河面抛锚,是因为黄河刀鱼在逆流而上的过程中,为了减小水流对自身的阻力,它们会选择水流缓慢的地方集体逆流而上,在这里撒网捕捞到的黄河刀鱼也是最多的。我便趁此机会脱掉鞋子在浅水里来回地跑,看着脚下激起的朵朵水花特别开心。
一袋烟功夫,渔船划回岸边,我便趴在船帮上数着散落在船舱里明晃晃的黄河刀鱼。黄河刀鱼个头不大,大点的差不多筷子那么长,扁扁的身子,圆圆的短嘴,细细的鳞片,小小的肚子,体态匀称,遍体银白,像闪着寒光的利刀,这也许是黄河刀鱼学名为 “刀鲚鱼”的缘故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