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匠人故事】宁乡西部小乡村--86岁的寿阿婆和她的拿手绝活们

发布时间：2023-05-18 23:00:13

好吃街1号原创作者 | 秋水

我出生的时候，爷爷奶奶都已经不在了，直到结婚后，，爷爷奶奶双全，从此我的生命中才有了爷爷和奶奶的疼爱。

我们老家（下宁乡）管奶奶叫娭毑，婆婆这边（上宁乡）管奶奶叫阿婆，寿阿婆是因为嫁给了寿阿公才叫寿阿婆。

阿婆是个特别温暖的人，我们坐在一起聊天，喜欢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话，有时候摸摸我的手心说，要多穿点衣服呀，手这么凉，然后会用力捏紧我的手，帮我暖暖。

我喜欢穿破洞牛仔裤，经常回家，阿婆说指着我的裤子跟她孙子说：”也帮你媳妇儿去买几条好些的裤子咯，莫老穿些烂裤子。”

我常常故意逗她：“这种裤子便宜些，还能穿，要将就些节省些呢！”

阿婆这个时候眼睛会笑成一条缝：“我只怕还贵些咯！”

（阿婆关心的这些牛仔裤）

阿婆年轻的时候是当地有名的美人儿，漂亮并且特别爱精致，把自己装扮得美美的，现在80多岁了，每次来县城或者去哪家喝喜酒之前，一定会先去染个头发，再换上一身最满意的衣服才出门。

阿婆最喜欢看我穿旗袍，阿婆说，年轻时她特别喜欢穿旗袍，量身定做过好多套，穿上后特别合身和精致。

我一边听一边想象，阿婆凹凸有致的身体穿着婀娜多姿的旗袍，在那个时代，该是多美的一道风景啊！

想象一下，那个时候藏在爷爷心底的应该也是满满的傲骄吧。

(勤劳又美丽的阿婆）

阿婆不仅漂亮，而且做得一手好手工。，阿婆扎的鞋底和做的茶叶是当地一绝。

那个年代，他们家拿来送城里的领导和亲人，能引以为傲得用得最多的也是阿婆做的布鞋和茶叶。

自我入门后，阿婆做的小炒土鸡肉和桐子叶粑粑，是我的最爱。阿婆炒的鸡，是我吃过所有小炒土鸡中最好吃的，每次吃到最后的佐料，我们都要吃光。

也是我吃过的大大小小无数个餐馆中，从来没吃到过的味道，我曾尝试多数模仿、学习，至今也没有学到真谛。

● 阿婆炒鸡，刀工和切法都很有讲究，从来不会切成大块，全都是匀称的小斜条；
● 配料的姜和辣椒也必定全部是切成丝，蒜不是蒜茸，是薄薄的蒜片。
● 炒鸡之前，连配菜都亲自掌刀，不让我们这些刀工不好的晚辈代劳；
● 用阿婆的话说，没切好就炒不出好味道。

(逢年过节仍然还是阿婆的大厨老手艺)

每年冬天，我们回老家过年，阿婆知道我们的最爱，常常会在我们睡懒觉的时候煨好我最喜欢的桐子叶粑粑；婆婆则会提前腌好肉，估摸着我们快起床了就开始煨肉，那是我最最喜爱的早餐。

一个懒觉醒来，桐子叶粑粑煨得上面一层厚厚的锅巴，里面是五花肉+芝麻。煨过之后，锅巴特别香脆，五花肉的油热得要流出来了。

咬一口，那口齿留香，这是我小时候没有吃过的美味，一般最少要吃两个才过瘾。

而煨肉，是把肉腌好后，用纸包着，埋在烧完柴火留有余热的炉子下面。

煨到外焦里香再掏出来，去皮纸皮，咬上一口，那味道胜过世间所有山珍海味！

因为娘家是下宁乡这边的，我们老家没有梭li钩（六级宁乡普通话），所以直到到了婆婆家才有机会尝到这种上宁乡特色的美味。

去年元旦我们团队组织上宁乡美食之旅，特意带领大家感受这纯正的乡里味道，才发现伙伴们跟我一样不止是喜欢，而是深深的喜爱！

(2017年元旦，团队伙伴“上宁乡美食之旅行”体验桐子叶粑粑)

阿婆虽然不识字，却特别有智慧，极为大度和宽容。周围邻里几十户，没有哪户人家和阿婆关系不好的，见到陌生人都是一脸的和善，邻里之间只要能帮上忙的绝不推却。

而我们晚辈，每一个人都享受到了阿婆的关爱和眷顾，在她身体还能勉强吃得消的时候，不管是孙儿孙女还是外孙、孙媳、孙婿、曾孙，只要是有需要的时候，她都会挺力而上。

蹦蹦大姐在广西生完孩子坐月子，阿婆跟姑妈一起去帮了一个月的忙；
我生完孩子在月子里，妈妈帮我带孩子，七十多岁的阿婆从乡下赶到县城帮我做饭，月子里30多天的生活起居，都是奶奶亲手照料。

（两个爱孙是这么亲阿婆的）

记忆中，在阿婆的世界里，似乎没有什么难事。

寒冬腊月的时候，我们有时候做几个人的饭都会感觉到困难，婆婆家算大户人家，四世同堂，公公四兄妹四大家子十来个小家庭，加上爷爷奶奶两头的亲戚，每年春节大年初二开始就是四桌以上，从初二到初五基本是常态，这个时候基本上是阿婆当厨师长。

婆婆、姑姑一般打下手，我们这种水平打下手都不称职，一般是泡泡茶搞搞卫生接待下客人。

我特别记得有一年的初二一餐就有六桌，阿婆不慌不忙，安排好菜谱，一个一个准备，到晚餐时分，大菜小菜满满六桌，一个一个都吃得饭饱酒足、赞不绝口。

（我们每次回家都还是吃阿婆亲手做的菜）

● 两个孙喜欢吃鱼肠子，阿婆每次杀鱼必把鱼肠翻好一起煮，自己却不吃。

● 我们觉得杀一只鸡，去毛剖鸡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，阿婆一下午可以搞定四五只，还可以把鸡杂鸡肠子都整得干干净净。

● 阿婆做的腐乳也是一绝，知道哪些晚辈喜欢，每年一定给各家各留一坛。

● 酸枣粑粑一年只做几斤，也一定会给各家各留一包。

●八月十五的桂花糖，知道我们爱吃，收也要收到我们回家吃。

●阿婆对后人无比细致，对自己却比较粗心。

她的腿脚一直有点小毛病，经常脚痛，常常就是到镇上搞点药吃了，也不肯告诉我们，有时候我们回家觉察到了，问她情况，她总是说年纪大了，一点小病疼很正常.

我们给她买点药回来，如果吃了有效果，她会逢人就夸，也会念叨又害得我们花钱了。

身体好些的时候，阿婆每年还会上山扒柴、摘茶叶，前两年还上山摘野生山茶籽。

(除了做饭卫生，阿婆还常常上山扒柴)

●阿婆是个欢乐的人儿，极少听到她有消极的话语，高兴时候像个小孩子，喜欢抿口小酒。

每次家里酿了新酒，大家必定会给她倒上一杯，自己家用纯草曲酿的高粱酒，阿婆很喜欢。

有次我们带回了酒鬼酒，阿婆尝过之后直摇头，说：还没我们家高粱洒好喝。
，给阿婆倒了一小杯，问阿婆这酒怎么样？
阿婆浅酌一口频频点头：这酒不错！味道比我们高粱酒还胜点噶子!哪里出的啊？

阿婆不识字，不知道是茅台，喝酒全凭口感，姜是老的辣，不得不服啊！

（阿婆品尝自家酿的高粱酒）

除了土鸡和桐子叶粑粑，腊肉是阿婆的另一拿手菜。

印象中腊肉大多是偏咸的，厚厚的盐腌在肉上，娘家那边的一般是腌好后，晒一两个太阳风干，再熏两三天就大功告成了。

我喜欢吃腊菜却不喜欢吃咸菜，所以对于盐味比较重的腊菜一般是不太感冒的。

阿婆做的腊肉却不咸不淡，肥瘦适中。

我最喜欢带皮五花肉，熏得黑黑的，洗过之后再过一遍水，再切已呈透明色，炒出来皮香肉肥，皮的嚼劲加上肉的酥香，让人回味无穷。

与娘家不同的是：婆婆这边的是熏一个月以上，久的到年后慢火冷烟足足熏三四个月，最迟的到春天插田时节还有吃，我们乡里叫插田腊肉。

（阿婆手中熏了40天的腊肉）

2015年冬天，回婆婆家，看到梭li钩和炉子屋，突发奇想，我们何不试一拔这种最传统的黑腊肉？

婆婆说：我们这种腊肉熏完之后，黑得流油，别人会嫌黑，不得要呢！
公公说：瞎说，我们这种冷火慢烟熏的才叫好吃，那种三两天熏的有什么吃味？

我在旁边偷笑，说干就干，到镇上砍了20斤肉就开始做实验了，奶奶帮我抹好盐腌好肉，我负责拍照，忙完发个圈，朋友圈下面一长节的留言。

看完大家的私信和留言，感觉20斤腊肉远远不够，又加了30斤（毕竟第一次试，心里没底，不敢做多了）。

（熏了7天的腊肉）

梭li钩的腊肉，最大的特色是肉挂在高高的架上，只用平常家里煮饭烧水烤火的余烟，慢慢地透过肉往外散去，烟到上层已经冷了，这样熏出来的腊肉烟味不重，却极其香。

熏三五七天到半个月腊味都还很淡，到一个月左右才能好。

●看上去乌黑乌黑的余灰，用手一摸，满手的黑油，取一块下来，得用热水至少洗四五遍才可以洗干净。
●洗干净切段放锅里加水煮开5-10分钟，再捞了来切成片，然后准备一点红椒+蒜叶；
●先把腊肉下锅煸香，煸到出油，腊肉出锅；
●然后准备一点红椒+蒜叶，用锅底的余油炒红椒，红椒炒蔫后再倒入之前炒香的腊肉一起翻炒，最后加上蒜叶略为翻几下出锅。

一盘满口留香的黑腊肉就出锅了，熏过一个月以上的腊肉过水再切，大多呈透明色，时间越久越透明，曾有朋友称阿婆做的黑腊肉为“水晶腊肉”。